在第二届全国数字经济学术年会上的演讲：人工智能、经济增长和社会公平

当前，人工智能技术引发的冲击引发了各界对劳动力市场影响及应对策略的广泛思考，例如劳动者的就业极化、替代效应引发的部分岗位替代风险，以及收入分配体系应如何调整等问题。尽管这些问题尚未形成共识性结论，但作为研究者，依托历史数据与现有理论框架探讨其未来演化路径，是一项具有重要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的议题。

一、技术革命与社会公平

我们结合历史与现有数据分析，对这一开放性议题展开系统性探讨。从长期历史视角来看，1810年第一次工业革命爆发后，全球收入差距显著扩大；1910年起，世界各国收入差距逐步缩小；20世纪80年代后，全球收入差距再次呈现扩大态势。将这一演变轨迹与历次技术革命的时间节点相对照，可见二者存在显著的关联性。

第一次技术革命显著扩大了收入不平等，引发了各界对收入分配失衡问题的广泛关注。20世纪80年代以来，欧美国家的收入分配调整成为全球学术研究的核心议题，技术偏向性的资源配置是关键影响因素之一。

从技能偏向性技术进步的作用机制来看，当前全球收入差距处于相对领先水平，虽基本保持稳定，但未呈现缩小趋势。从全球宏观数据来看，人工智能技术兴起后，也尚未观测到其对收入不平等产生显著影响。结合历史经验推断，人工智能技术对劳动力市场的冲击尚未充分显现。从长期历史维度审视，技术进步可能会对收入不平等产生潜在的大幅波动效应。

二、人工智能与社会公平

梳理既有文献可知，当前学界对人工智能影响的研究多以工业机器人为核心代理变量。从工业机器人的影响机制来看，其主要通过三类效应作用于劳动力市场：一是替代效应，对部分常规性就业岗位形成直接替代；二是创造效应，与劳动力就业形成互补关系，催生新的就业任务；三是生产率效应，推动整体生产效率提升并产生溢出效应。这些效应会对劳动力市场的就业结构、劳动力需求、劳动收入份额及收入分配格局产生长期结构性影响。

学术界关于工业机器人的研究已形成丰富成果，尽管难以仅凭机器人数据完全推断人工智能的整体影响，但现有数据已能揭示其核心影响维度与关注重点。我们简要梳理其核心特征：以工业机器人相关数据为例，其与全球收入不平等的相关性处于正相关区间，与劳动收入份额则呈现弱负相关关系，即工业机器人应用可能导致劳动收入份额下降。

就业市场状况与企业工资水平增长存在显著关联性，综合现有学术研究与整体分析，这一结论具有普适性。从工业机器人的影响来看，其对收入分配格局、工资水平及劳动收入份额均存在显著作用，但这种影响呈现出明显的国别异质性，不同国家的工资水平受其影响表现出显著差异。

结合现有文献与分析，我们的核心结论之一是，人工智能作为新一代通用目的技术具有扩大收入不平等的潜在张力，若缺乏针对性公共政策干预，可能会进一步加剧收入分配失衡。但国别间的显著差异表明，国家层面的技术变革应对策略具有关键作用。因此，人工智能治理的核心命题，本质在于构建适配的制度体系以规范和引导技术应用。技术本身具有中性属性，其应用后可能产生扩大收入差距的效应，而如何通过政策引导实现技术的合理运用，是核心症结所在。